“小时候弄堂里踢球，人人都想踢前锋，进球的感觉多好啊！其实我以前也是前锋，但每次比赛，都发现没人愿意防守。我想，那我来当后卫好了。后来当着当着，就变职业后卫了。”在上海东方绿舟训练基地的一间办公室里，成耀东笑着谈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

　　本月6日，中国U19国家男子足球队就将结束在上海为期三周的集训。这支2024年巴黎奥运会适龄球队，将从今年开始参加中乙联赛。而这支队伍的“总司令”——已过天命之年的成耀东，还和小时候的他一样，毅然选择做这件少有人愿做的事。

　　“这铁定挨骂的活儿，为啥还要干”

　　说别人不愿意，不是瞎说的。都知道中国足球的国字号队伍是烫手的山芋，而近年来，在亚洲足球势力群雄崛起的背景下，国字号青年队更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而且成耀东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经历——2018年他带领朱辰杰为首的1999年龄段球队打了亚青赛小组赛；2019年，他又带领陶强龙为代表的2001年龄段球队征战亚青赛预选赛，结果两次都未能从小组赛出线。

　　优秀人才贫瘠、两次又都是临危受命，圈内人士都知道当初成耀东有多不容易，但球迷不会管这些，输球教练就得挨骂，尤其是国字号，这在足坛天经地义。

　　而这第三次带队，可以说比前两次压力更大，情况更复杂。首先，外界对于国青队参加中乙联赛的分歧很大，这一史无前例的做法将来还要面对多重考验；此外，19岁左右的年轻球员参加第三级别联赛，其实点难度不小，按照成耀东的说法，主要是身体力量上，还有比赛经验上。

　　要是成绩不好，场上的表现糟糕，或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问题，第一责任人肯定是成耀东。

　　“你这铁定会挨骂的活儿，为啥还偏要干呢？”有朋友这么劝他，他说：“我做了一辈子足球工作，成绩差被球迷骂也好，吃力不讨好也罢，既然领导通过权衡让你带，我就没有理由不去尽力干好，我会尽力帮助这批年轻球员走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成耀东并不讳言，“球员能力的确这些年在退步，当然作为球队管理者来说，肯定也有问题，一直不出线，肯定是综合性的因素。”

　　笔者想起了差不多十年前，成耀东放弃中超俱乐部主帅的优厚待遇和台前风光，埋头到一支无人关注的乙级队带青年军，很多人都不太理解成耀东的选择，但他有自己的解释： “我愿意带个头，而且我相信，今后愿意当青少年足球教练的肯定会越来越多。”

　　那个愿意放弃当前锋，甘愿当后卫的成耀东不是傻瓜，只是他比别人把事儿想得更明白，更坚守那份初心罢了。

　　有的心病，成耀东也治不好

　　“刚才那个传球意识很不错，但如果分右边，效果会更好，能理解我意思吗？”训练课中，成耀东把一名队员叫到一边，和他交流。

　　“能理解我意思吗？”是成耀东训练中经常用的一句话。“青年队的队员，从生理上讲或许已经基本发育好了，但心理上却远还没有成熟。很多事情，年纪大的队员一听就懂了，但和青年队队员要耐心解释，为什么这个球要这样传，为什么要做这个训练套路，会帮助你们提高什么技术。”成耀东娓娓道来，都是他自己学习和实践总结出来的心得。 　

　　成耀东不是一个大嗓门教练，但带成年队的时候，有时急了也会吼两嗓子。但现在带青年队，成耀东训练从头到尾都是“好脾气”，指出球员错误时也是和颜悦色。“青年队的小队员和成年队的不一样，他们需要更多的鼓励，不然很容易打击他们积极性”，他说。

　　曾经有一次，队里一位天赋和实力都不错的年轻小将在比赛前一天称自己腿部不适，申请伤缺。成耀东心里都清楚，“这小子其实有点临阵怯场了。”他的回应也很智慧，“这样，你明天坐替补席看看，要是感觉自己可以上场，就告诉我。”

　　队员有心病，成耀东有的是办法“医”。但有的问题，他也无能为力。 作为上海上港俱乐部的青训总监，成耀东说自己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件自己很难解决的案例——一位有点天赋的14岁小球员家长问他，“我们的孩子不想放弃学业，能不能每周请两天假读书？”

　　“可以是可以，但踢球的时间就这么多，一周请两天假，三个月到半年后，或许你的孩子足球水平就赶不上别人了。”无法拒绝的成耀东，能做的就是道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14岁可以不选择，到了16岁你也肯定要选择了，如何让家长更放心让孩子从事足球运动，说到底还是没有一个大家可以接受和认可的新体系。”

　　成耀东口中的“新体系”，相对应的正是当年挖掘和栽培他的“老体系”——

　　“我踢球的时代，中国足球是有一套完整青训体系的，即体校和体工队模式。简单来说，小孩子小学开始学踢球，好的苗子初中就去了区少体，区少体中的佼佼者到了16岁左右就会去市少体，到了18岁以后，尖子球员就会被各地体工队选走。如今老体系没了，中国足球青训却没有摸索出一条适合的新模式，这导致了这些年球员总体水平一代不如一代。”